重返马尼拉

发布者:黄彬发布时间:2020-03-10浏览次数:56

重返马尼拉

李艷春

入春才七日,离家已二年。人归落雁后,思发在花前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——薛道衡

城市印象

在菲律宾工作已近两年,在这个热情的国度里,初来乍到时,菲律宾马尼拉给我的第一印象是,这座城市很有趣。楼房并不高耸,沿着街道两边铺开,由于汽车多,尾气把这个城市的脸熏得黑乎乎的。街道也不宽敞,车水马龙。有趣的是马车也能在机动车道上跑。太阳依旧是红膛膛地照着,风也像是刚从火炉里喷出来的,透过车窗的玻璃,满世界里摇曳的是丝丝缕缕的白雾,分不清是太阳照下的光线,还是地上蒸腾的气焰。烈日炎炎下,可怜的老马拖着沉重的马车,走在水泥路面上,马蹄蹬出的火花能灼伤路人的眼。偶尔碰到十字路口,在等待通行的间隙,看着汽车旁的马车,年轻的壮马闭着眼,口吐白沫,发出无奈的喘息声。车夫却在车上懒洋洋的瞄着头上的红绿灯。待到绿灯一闪,车夫立刻巍然高坐,神气十足,马鞭响处,马蹄迸出火花一列,再配上马嘶声和车轮声,还有汽车的机动声,汇成声光大合奏。让我们这些外来的人不禁感叹——马尼拉的马,真牛!


六月的雨

六月的菲律宾是的多雨的季节。黄昏时分,一场热带特有的暴风雨不期而至,如千军万马一般席卷而来。这里的雨下得很爽快,劈里啪啦前后不到半小时。大雨过后,依旧是晴空万里,夕阳西下,只是空气中多了一份泥土的气息,如果你够细心还能呼吸到海滨城市里海风咸咸的味道。感觉太不一样了,每一道讯息都刺激着我的感官。直觉让我不禁想到故国那“梦里江南”般的斜风细雨。故乡的风是轻的,只撩人颜面;故乡的雨是倦怠的,仿佛不想从寂寞和沉睡中醒来。但依旧是魅力无限,风情万种,仿佛生活也变得烟雨缥缈。正如张志和神往“斜风细雨不须归”的日子,而马致远钟情于“小桥流水人家”的安逸生活。也许这就是“独在异乡为异客”的我心中的那份故乡情结。


想念母亲

清晨来到熙熙攘攘的菜市场,各种青菜、瓜果堆满了架子,凭着菜单一一找寻自己要的青菜,但又多半是叫不出名字的,“看花苦为译秦名”我也就不译了,只要味道对了就OK!偶尔看到嫩嫩的豆腐,我心会为之一动,真像一觉醒来似的,蓦地发现自己在这个异域的城市里住了将近两年了。想起妈妈做的鱼头豆腐汤,那浓浓的汤头犹如乳白色的乳汁,伴着鱼的香甜,现在回味起来还能感觉味蕾的刺激。乡思顿时压上心头,无法排解。国学大师季羡林讲过这样一句话:“我一生有两个母亲,一个是生我的那个母亲;一个是我的祖国母亲。我对这两个母亲怀着同样崇高的敬意和同样真挚的爱慕。”这句话写出了所有海外游子的心声,和我此刻的心情一样。


看戏

中国戏曲绝技绝活艺术团来菲律宾公演,一度引起很大的社会轰动。那天我走进剧场,舞台上的盘龙,飞凤和中国如意结的布景,气势磅礴。此情此景,激起我血液中的每一个民族元素,让我心潮澎湃。台下的观众多半是菲律宾华人,可是在交流中说的都是满口的菲语。即使是一家人三代全到场,祖父辈讲的是福建方言(闽南话),而儿孙辈却只懂菲语和英语。大概黄皮肤,黑眼睛可以在代代生育过程中遗传给下一代,与生俱来。可是语言却不能。


在一阵喧闹的锣鼓声中,戏曲绝活表演正式拉开帷幕。川剧的“变脸”,昆曲的“盗仙草”,晋剧的“水袖功”,还有秦腔的“杀生”等等精彩绝伦,好生了得!然而此刻我坐在台下却紧张了起来,仿佛我也是舞台上的“生、旦、净、末、丑”。我也曾经安然的看过很多戏曲演出,体验过戏台上无数次的惊涛骇浪。可是今天,我却如此不安与焦虑。战战兢兢,如饥似渴的期待着我身旁菲律宾华裔观众的每一丝反应。中国戏曲是中国几千年历史所沉淀出的精华之所在。也许是我的年少轻狂,我的敏感,我的强烈的民族自尊心作祟。我生怕作为中国人的我,作为拥有者数千年历史文明瑰宝的我,在异国的舞台上丢脸。因为我怕我们的艺术没有人共鸣,我们古老的语言没有人听懂。我难以想象,如果我们的戏曲绝技绝活引不起观众应有的赞叹与喝彩,我会多么的难堪。


现在,我终于放心了。在场的观众反应非常热烈,掌声超越了语言的障碍,表达着对于中华艺术的一种欣赏与接受。我惊叹——戏曲,我们的戏曲,还有这般引起海外华裔对民族文化归属感的能力。